张三斛

笔砚共我书半生。

《故人戏》

#启红#《故人戏》

(一)
      寅卯易时,昏晓雪骤。

      长沙城素不是留雪处,晌午日头一出,总要有八分化了入土。红府雅室的灯是暖黄的油灯,二月红说是老辈的物件,如何也不肯换上洋灯。一夜花雕暖,白子落棋盘。雪起风疏,二月红叠指岔着白子儿落星盘,终于定了胜负。

      “佛爷,您输了。”

      戏台上的笑靥十几年早早融入骨血,日里颦蹙亦是风华绝代。张启山低头看看这棋盘,一夜二胜三负,念想着也不算太丢脸,心下约莫着时候,信口说了句旁的。

      “天都亮了。”

      红府雅室无钟,不知今夕何夕,下棋时候只落子便好。二月红回身看了窗外,仍是浓墨夜色,雪也哀默地下着。二月红垂下眼眸,佯作参不破那话中意,淡淡回了话。“明明还是夜里。”又意料之中地听到那回应。

      “所以我要把灯点亮。”
     
      那是张启山早有提枪跨马的预感,他到的第一次别不是同九门的死生兄弟,不是同关三小姐,而是同他二月红。二人静坐在木椅相对而视,谁也不肯移开视线,同样深邃的眼瞳里,二月红一眼便望见了家国大义。

      “你是九门提督,这是你应当做的。”二月红的语调不起波澜,他太清楚张启山想要听到什么,也如是遂了他的愿。字句入耳,张启山觉着自己该是松了口气的,可又不住落寞起来。

      “你是戏园子里的二爷,该寻个安生去处。”张启山起了身,捞起军衣搭在手臂上,一边穿上了意外要向外走。

      “今夜没有赢三盘与你相当。等平了天下,再来平你。”

      油灯烧得才没底,散了些暖意。冗长的棋话铺垫,终于还是要赶他走。二月红闷闷应了一声,煤油味熏得鼻尖发酸,忙转过身去捺下心绪。

      堂箱里取出件暗红的大衣,也站起身抬手披在他肩上。“外面下雪,别着了凉。”肩头的暗红映在张启山的视线都化为二月红的模样,檀香萦绕在鼻息,张启山垂首看着他低顺眉眼,就势揽了他窄腰。二月红手上理衣领的动作一滞,额上有感那谙熟的柔软。

      张启山不是懂得儿女情长的情种,可这一吻几乎让二月红溃不成军,他强压下喉间颤抖,仰起头来。

      “如果你还有命活着,就来北平找我。”
      戏子二十三岁那年夜,任凭将军踏雪而归。自他走后,天色渐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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